只有香如故(四)

++私心补全一点青玄在人间的故事

++节奏慢,没有核心情节

++本文的第一生产力:依然是理性吹爆青玄小可爱

前文:    

对我自己控制字数的能力感到绝望...为了美观就把标题改成一二三四了

隔了快一周建议复习下前文~

 

从皇城内任何高耸的楼宇向外眺望,都能看到那一夜城西的破庙覆盖着比流金还要绚烂而直冲云霄的烈焰,华丽无双不似人间景色。

只有那附近见证了火患危难的人,才知道被地狱般的业火四面围困是一种多么令人后怕的体验。

师青玄拽着人挣扎着终于跨出正院大门,总算是亲身体会到了何为肉体凡胎。他简直要累瘫了,汗水糊得睁不开眼,嘴里仿佛只剩半口气,一只脚踝已然失去了知觉,单纯凭着近似于“无知无畏”的勇气向前迈开沉重的步伐。

可是看到隔着街面露惊讶与狂喜的他的同伴们,又觉得心中一块石头瞬间踏实下来。

 

凡人啊,就是命悬一线……

他想露出一个宽慰的笑容,或者大喊一句不必担心,没料到力气早已用尽,他这一松劲儿戳伤的那条腿刚好踩空了一级台阶,他卷着肩上的人立刻就像两只草纸卷一样叽里咕噜地从石阶滚落下来。

失去意识前他似乎看到一道小小的黑影向他狂奔过来,而脑内闪过最后的念头是:

不巧,装大尾巴狼把自己搭进去了。

 

 

意识浮如飘萍时,仿佛觉得有个声音在呼唤他。

那声音凉凉的,像水一样顺滑,只会温顺地往干涸的地方流淌。也不知究竟是谁的声音,似乎从来没听过,却又让他下意识地感到莫名熟悉与安心。

他站在梦里的一片虚无空白中,束手束脚地四下张望,半晌后那呼唤渐渐减弱,而师无渡竟然出场了。他立于身前三步远,一袭白衣白扇,眉间气宇轩昂,依旧是熟悉的模样。师青玄目瞪口呆地叫了一声“哥”,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师无渡大步过来拿扇柄狠狠敲了他头一下,怒道:“你还想不想活了!是想把自己搞死提前下来孝敬我吗?!”

师青玄捂着额头,突然感到梦境无比真实,一股委屈立刻涌上心头。

“哥……我、我没法不那么干啊,眼睁睁地看着别人去死,我……不行啊。”

“你以为自己还有法力是不是?凡事还想着冲到最前面去是不是?”师无渡恨铁不成钢地瞪着他,扇子却只往自己手心里砸,力道大得三两下就把手心打红了,他的怒气这才消退一点。半晌,悠悠叹了口气。

“哥哥没能力再保护你了,青玄。”师无渡神色复杂地说,“你考虑过自己选择的是怎样的路吗?”

师青玄摇了摇头。自家兄长眉宇间的愁云凝郁在他心上。

“可是……我已经决定了,以后做一介凡人,能帮上什么忙就帮什么。哥,我才明白凡间常人的命数都是要经历一番悲喜无常的,我既不痴傻又不残废,正常人做得到的事,我没有理由做不到啊。只是安稳日子过太久了,才连‘依靠自己’这种事都不习惯。”

他抬起头,真诚地说:“哥,我觉得我能行,你让我试试吧。”

 

师无渡无言地望了他良久,久到师青玄觉得他仿佛是想看出,如何在短短三月里磨出了他百年未曾经历的变迁。

最后才摇了摇头,轻不可闻道:“长大了。”

师青玄默然。他太清楚了,他哥就是那种宁愿不声不响地消失也绝不会在临终前温言回顾他如何从小长到大的那种人,却还是忍不住有点哽咽:“哥……”

毕竟是从小牵着他的小红香袖游历天下的亲人啊,故作无情,却被多情恼。

“放手去做吧,别给我丢人,”师无渡转过身,似不带一丝波澜地说,“你有多相信自己,我就有多相信你。”

 

师青玄仿佛被钝器击中心口一紧。冥冥之中他有这样的预感,他哥这一转身,今生恐怕就意味着天人永隔了。

他肩膀一垮,狠狠地抽了两口发疼的气才没让发红的眼圈掉下泪来。

象征性地安慰自己说:师青玄,你以后可就是不能轻易落泪的人了啊。这才又取回一丝对僵硬成一线的嘴角的控制,面对彻底消失的白衣的飘逸身影,挤出一个对于风师大人而言头一回毫无美观可言的笑容。

 

 

他在虚无中站了许久,直望得有点恍惚,像要连自己是谁都忘了,这才转身。

一抬头,却与漆黑深渊一般沉默立在身后的贺玄对上了目光。

……

师青玄的表情活像见了鬼,不,就是见了鬼。

他努力地不让自己紧绷成一块冬天的石头,忽然冒出有些不合时宜的念头,想是不是我这下闹大发了要死了,死前心中有未了之愿,遂开始走马灯挨个神交那些留不住的人?

还是贺玄终于看不下去,潜进梦里取他的命来了?

“.…..”

黑发黑眸黑衣,整个人如被寒鸦脊背遮覆的青年只有面色比春初旧雪还要苍白,无端透出一丝憔悴。同样苍白的骨节分明的手挟着一股劲风向他袭来。

师青玄闭上了眼。

可冰冷的手指却没有扼住他的咽喉,而是落在了脸上。

贺玄两指点在他脸颊,犹豫着顿住片刻。

——然后像教训不听话的孩子似的,冰冰凉凉地发狠掐了一把。

……

???

师青玄吓醒了。

对那位而言显得过于幼稚,而又夹杂着些许不明不白的亲昵举动令师青玄垂死病中惊坐起,抖落了一身伤药,直起腰的第一反应就是摸摸自己侧脸,没想到还真有点酥麻麻的疼。

不是梦?

身边传来一道压抑着怒气的冷淡声音:“我就说你果然精神得很,一掐就醒。”

师青玄倏地扭头,透过有些肿起来的眼睛看到坐在床边木椅上,一脸愠怒的小叶子。

“……是你掐的我?”

不知是不是还没从震惊中脱离,他竟然从这孩子的脸色中品出几分似曾相识的神韵,脖子上登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心道自己真是走火入魔了。

师青玄上下迅速一打量,见这小东西全须全尾,决定暂不追究他借机报复的行径。他皱皱眉,又把心中一点异样的绮念搁置,脑内迅速转了起来,想起自己狼狈地从石阶滚落还有之前种种,立刻问:“大家都没事吧?”

小叶子轻“啧”一声,道:“除了你把自己左脚踝摔了个粉碎,其他人只有些轻微烧伤。”

轻微烧伤,那最多也就是留下疤痕,不会落下什么新病根。

万幸万幸,没有人要被抬出去了。

师青玄松一口气,这才顾得上环顾四周。只见两人身处一间简朴整洁的小房间,四壁漆成淡淡的稻草黄色,约莫是清晨的阳光从小窗口透进来,空气里阳光的味道和着草药味,十分令人安心。

“这里是何处?”

“临时医馆。”回答惜字如金。

“钱哪儿来……哦,官府分配的?烧伤的都安置了?人多不多,地方足够吗?听说烧伤的病人必须躺在病床上才能上药,”师青玄费力地扭动起来查看自己层层绷带的脚踝,“哎我这伤其实用不着在床上待着,说实话都不太疼,好奇怪啊,哈哈……小叶子你出门看看去,看有没有没地方住的……”

 

师青玄瞳孔骤然一缩。

未等话音落下,少年忽然猛地起身向病床上的他扑来,以冬山将崩一般的凶猛之势在身前压下沉郁阴影,一手撑在床边,一手径直捂住了他的嘴,不由分说地打断了师青玄的喋喋不休。

他垂着眼,嗓音几乎绷成蓄势待发的弓弦:“你给我闭嘴。”

 

并不宽阔的年轻身躯爆发出的是难以置信的绝对力量感。如果是一头狼崽,这回大概正是第一次露出獠牙撕咬猎物的喉咙。

阳光似乎都静止了,爬过卷在被子底下的四肢,暖意使人感觉有些不真切。

少年抬起眼眸,沉沉地望进师青玄琉璃似的眼底。“我很累,没耐心给你解释这么多无关紧要的东西,不要问了,好吗。”

 

后者把眼睛眨得像麻雀啄食。

小叶子这才一点一点容许两人身前的空气如潮水般逐步合拢,缓缓坐回木椅,却摸索着拉过师青玄被子里那只消瘦的手掌,合于双手手心,像胃痛一般俯下身子枕在病床上。

师青玄看着他,很久才缓上一口气,笑道:“担心我啊?”

砸回来一句不假思索的“鬼才担心你。”

“哦,可是我看刚才某个人一脸要死要活地守着我,大有一拔刀就要去找阎王爷的架势……完全不是之前嫌弃到天涯海角的嘴脸啊?”

小叶子扭过脖子朝向他,无言道:你这人怎么这么没心没肺?

师青玄“噗嗤”乐了,却看出他是真的担心,不免心中一热。于是清清嗓子,准备率先拿出年长者的包容气度,摇起坦诚相待的和谐大旗,遂难得轻柔地揉了揉他头发。

“我真的没事,真的,能做什么做不了什么我心里都有数着呢。来,坐起来跟我说说,我睡着的时候都发生什么了。”

 

谁料少年根本丝毫不吃他那拿出来安慰小孩的一套,一点也不容得转移话题,目光毫无遮掩地直射进他眼底。

让师青玄忽然没由来地一怔。

小叶子说:“你被烟呛个半死,昏迷了整整三天,脚踝不疼不过是因为麻药劲还没过,待会等你清醒一点,满地打滚撞墙都压不住你。”

“.…..”

师青玄刮刮鼻尖,挪开了视线。“留点面子好不好……怎么你还要管教我啊……”

“没人管你,下次要作死就别闹出这么大动静,省得别人还要为你吓得魂飞魄散。”

师青玄只得低头认错,顺便占了个口头便宜:“好好好,知道你为我魂不守舍了……”

小叶子似乎天生不知道“顺坡下驴”这四个字怎么写,对于师青玄转移话题的浑身解数简直油盐不进。见他一副油腔滑舌死不悔改的架势,脸上分明怒火攻心。

他连珠炮似地发问道:“你知道凡人是会伤会死的吗?知道那种情况下没人能来救你吗?以为自己还是什么上天庭的风师吗?”

 

 

师青玄沉默下来。

当真没法再避而不谈了。

他意识到,这个少年的心思比其他的同伴大概是要重得多,甚至似乎已经看出了比师青玄愿意交待的更多东西。他突然觉得,如若再像以前一样随便糊弄过去,实在是拿人家一片炽热滚烫的真心喂了狗,自己再装傻也不能这么狼心狗肺。

“我当然知道。”他轻轻摇摇头,“不过,要是把身边的同伴丢下,让我袖手旁观,感觉还不如直接让我和他一起葬身火海呢……”

小叶子立刻皱眉。“什么话,难道你自己的命就那么不值得留下吗?”

“不是,我……”师青玄看了看落下火烧伤痕的手掌,“我最近有一种很奇怪的想法……不过大概说了你不一定能理解。”

少年一抬下颌:“说。”

“.…..”师青玄笑了一下,“别看我活了这么久……活了这么大,其实从小到大就没经历过几件必须自己解决的挫折,从来都是靠亲人的庇护遮风挡雨。就在住庙里的这段日子,我才发现生命真的是很奇妙的东西,只有你自己闯荡一番,闯到天上跌进泥里落得一身勋章疤痕,然后再回到生活,才知道何为喜何为忧,人生究竟意义几何孰重孰轻。然后我觉得,身边的这些人,无疑要比我值得得多。”

小叶子听完,脸色变得很难看,冷笑一声:“是吗,好一个舍己为人的人呐。”

他果真气急了,不怒反笑,咬牙切齿道:“要是你从一开始就觉得自己的命不值一文,那么即使是为别人把自己折腾死了,也不可能找到你所谓生命的意义。因为你对待生命,根本上就是轻贱的。”

师青玄定定地看他一眼,说:“我没有那么想。”

小叶子说:“那你为什么会认为,别人比你更值得活下来?”

师青玄闭上眼,又睁开,缓缓吐出一口气,似叹息道:“我......在试着赎罪。”

“什么?”

“我亏欠了一个人很多东西……”

小叶子一挑眉,冷哼道:“你有什么金贵的东西可欠,犯得着靠折磨自己来还?”

师青玄道:“不是折磨自己。我要试着证明,即使没有他人庇护,我也依旧能挺住不让自己堕落成个废物一样活下去。”

他想起了什么,微微摇了摇头。“你也许不相信,我能活到今天,是因为亏欠了别人一条顺风顺水的命,那个人……因为我而家破人亡堕入邪道了。”

“.…..”

像终于明白过来什么,小叶子突然一声不吭了,整个人好似化作了一块石头。

 

然而师青玄这回是真的打算跟他掏心掏肺,即使只有这短暂的二人独处的片刻。

 

“你之前猜我怕鬼,确实如此,我过了很长时间对实情一无所知的日子,最后恶有恶报被打回原形,好一阵惨的不得了,忆起当时的经历就魂飞魄散。可是我不能总怀着恐惧与心虚,浑浑噩噩地虚度一生吧……在我意识到生命是如此宝贵而须臾易碎时,就觉得,不好好珍惜不行。”

“方才睡着时,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不久前离去的兄长了。”心知哥哥已经不会再呵护在自己身边,师青玄克制着用了更为疏离的称呼。“他问了跟你一样的问题,说我是不是这回跌得太惨,脑子一热想去阴曹地府找他。”

 

“可是我没想死啊,恰恰相反,我如今最想做的事就是好好活着,承担正常人都要经历的苦难,共享生老病死凡途世路。从高远处坠落下来,总不能轻贱自己,总要有点相称的脊梁……”

 

若寒雪压篷,我便为众人抱薪;暴雨将至,我愿举身为渡;烈焰滚滚,我便亲赴火海;

有人跌倒,我便去扶;有人求助,我必赴身。

 “……只是想证明自己有点用处。怎么说呢,既然夺去他人命格之事木已成舟,那么至少莫要虚度光阴吧。我已经决定,直到那个人来取我命之前,要以骄傲的凡人姿态永远等着他。”

 

 

小叶子神色复杂地望着他,脸上阴晴不定,淡漠之色稍纵即逝,取而代之的却是眉宇间几乎倾出的讶异与沉郁,还有一丝看不真切的幽深。师青玄回过神来,惊觉自己一时热血上涌说的太多,又懊悔地以为话说的太自大,惹得少年接受不了,不免感觉冷场颇有几分尴尬。

“你怎么不说话了……”

小叶子丝毫未觉自己将被单抓出道道褶皱,短时间内气势急剧缩水。“我是觉得,”他一张口嗓音干涩到不行,视线飘忽地清清嗓子,冷淡的声音还是没能成功维持凶巴巴的语气,“你亏欠的人,不一定只有杀你才能解心头之恨……”

他还想再说点什么,却好似欲拒还迎地支吾半天,顶着师青玄不明就里的视线,愣是一个字也没蹦出来。

 

幸好这时几个孩子闯进来,一进门见到一坐一卧的两人便大呼小叫,算是间接解了围。一名同伴夸张地叫道:“妈呀叶子,可算见着你了,我们差点以为你死在大火里边了。你上哪儿去了,怎么这三天连个人影都没见着?”

小叶子闻言又卡了壳,偷偷瞥一眼躺在床上的病号,一副欲言又止。

哦,原来是寸步不离守着我呢。师青玄想,立刻递了个殷勤的笑容。

少年被那笑容结结实实地堵了个语塞,万千拐弯抹角的冷淡融化在唇齿间,最后只好强行转移话题:“找我什么事?”

 

原来是那间破庙被火烧的七零八落,翻不出半块完好的地方住人了,可一庙的老弱病孺总不能大冬天露宿街头。官府为了平民怨,也加上那间庙好歹是个信仰之地,总是年久失修也不大成体统,于是在略发补偿的同时拨了些钱开始搞土木重建。

只是就算请来全城的能工巧匠,重建庙堂这么件大事也不是喝盏茶的工夫就能完事的。数九寒冬,侥幸没在火患中伤到的人把病床都让给了伤者,睁开眼直接迎接星星可不是什么穷讲究的浪漫事,这样的夜晚毕竟能少一天是一天。人手不够,不缺胳膊少腿的老老少少便自告奋勇地扑到工程第一线,拿起铁铲铁耙风风火火地走马上任了。几个小朋友这次来,就是寻人手来的。

听罢,小叶子朝同伴点点头:“我和你们一同去。”

他又转头望望师青玄,眼神闪动不言而喻。

师青玄说:“不怕,我精神着呢。”

少年不语,正要起身走了,却趁旁人不注意,偷偷隔着被单握了握他的手心。

“.…..”

纵然师青玄天性灵敏,这回半晌却仍转不过弯,纳闷是实实在在的。他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睡过一觉而已,这孩子会慌成这样?

tbc.

咳刚写那么一大堆太影响观感我就简略讲:

贺玄会披大号上线了,就会HE;最近事有点多更新慢

感谢并且迫切想要评论w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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