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芥】所有的答案
+《无心之犬》选段设定
+加入了大量私心成分
+永生之书宰x人类少年芥
“您……真的是明晰世上一切因缘之理、知晓一切答案的永生之书吗……？”
长袍松松垮垮而破旧不堪，几乎与漆黑布片融为一体的倒卧在地上的少年，用颤抖不停的声线这样问道。
“那么，我请您解答……为什么，有些人非要死掉不可呢？”
约莫五秒钟的停顿之后，少年双手肘之间摊开的书页——牛皮黄色显出被年代感所浸注的威仪——自身发出了轻微抖动。书页正中出现了依序写下的一行小字，清秀而遒劲，像书里真的坐着什么人正在解答他的问题。
「那是因为，人类要经历生老病死。」
“不对！”少年低吼着否决，鲜血不断从全身伤痕处汩汩流出，“并不是什么平静的死亡，因为就连那样的好运也没有被赋予…！是因饥饿而死、被拳打脚踢之后破碎地躺在地上、被子弹打进太阳穴。这样的死法……您告诉我啊，为什么一定会落到某些人身上呢？！”
书本写道：
「因为生命中存在的不幸啊，」
接着又缓慢地加了一行：
「不可避免、不可预知、不应哭泣的不幸。」
“可是冥冥之中究竟为什么要制造不幸之说？明明没有做错任何事情，从不被祝福的出生开始，一直庸碌地、勤勉地尽着生存的义务，像匍匐在地面上的昆虫，像忠诚的犬类，甚至还会照顾那些冷漠到无可救药的同类，甚至让他在数十年生命中第一次感受到成为群居动物一员的内心悸动……”少年手肘猛烈砸向地面，摩挲的地方渗出一丝嫣红。他痛苦地低吼着。
“这样的人，为什么就是不得不被笼罩上残忍死亡的噩运呢？！”
书本仿佛沉吟了数十秒，忽然被一阵风掀起翻过几页，随即闪烁起一层星辰般的微光。在新的一页上，缓缓地如此写道：
「原来如此。」
「我明白了。我感知到临街的几具身体，在五分钟前还有着鲜活的呼吸。他们是你的同伴吧。」
“呜……！”
如同肚子上被重重锤了一拳，少年发出痛苦的呜咽。
“如果您已然察觉了这卑微的故事……那么正是如此我才不能明白，为何世界上有人天生便获得了权势与力量，能够妄自决断他人的生命？
为何如此顽强的、比起大多数都要耀眼的存在却不得不经受苦难，而无能者却能够处在保护之中活下来？
为何，我们不能够将自己的生命全然掌握在自己手中呢？”
「那是因为呢，不幸乃世间常事。看似权势加身的人也不过是一时之势，或是被须臾的狂喜蒙蔽了双眼，但拼尽全力赢取生存可能性的人也可能在路途的最初就被命运绊倒或者陷入泥淖，却依旧不会受到命运垂怜。少年啊，这就是悲哀之处——没有人被命运垂怜。
妄图逃避不幸的人，会永生被不幸的阴影缠身。而即使战胜之、践踏之、打碎之，锐利的碎片同样会将自己划伤。人们所能做的只有将生命的无穷痛苦打包扛在肩上，背负着沉重苦难与义务继续这漫长生之旅途。」
“……”
“我明白了。”
少年双眼失神地喃喃道。
“假若命运就是注定不幸的话，也许……继续追问下去也毫无意义了。”
“此时此刻即将死亡的我，只感受到无穷的憎恨。它们不断化作临别前蛰伏的宁静，让我除了向您提出这些问题，几乎已经忘却了一切，只等待着杀身之祸的降临。”
书页沉默半晌，泛黄的纸页上竟然又写下一行细细的小字，让人无端地觉得书写者似乎……在轻笑。
「如果是这样的话」
「我会狠狠鄙夷你的。」
少年随之露出苦闷的神情，如同一只困兽。
「命运注定是不幸，是否就意味着垂头丧气地放手，松开那根或许可以将你拉出地狱、引向希望光明之处的蛛丝？
你设想过吗？那焚烧一切的业火，人间的大恶与小恶鲸吞蚕食。有很多人的确这样做了，堕落在底端，身形扭曲着。他们以丑为美、妄下论断、自我中心、疏于倾听。己身亦或是同类的苦难，再也没有什么还会触动这些人的思考。」
「可是少年人啊，你好好想一想吧。历史是由这些人谱写，还是由更多的勇敢者与战士谱写？
你眼中所见的世界，是构建于丑陋与绝望，还是那些更为壮阔的、美丽的、令血液为之澎湃灵魂为之颤抖的事物？」
裹挟在黑色布料中的少年脸上尽是不服输的神色，却咬紧了下唇。
“可是我……”
绝望了。
失去力气了。
身体不能够再动弹了。
心中受到强烈的压抑，感受不到澎湃与跃动了。
只剩下死亡了。
明晰世间一切智慧之书却仿佛视而不见。
它，亦或是他，写下了此番跨越时空的对话中最为决绝的句子：
「人生就是战斗到死。可不要忘了啊！」
突然不远处传来凌乱的脚步声，踏在土地上是成年男子粗重的回响。少年猛地抬起头来，向先前同伴们倒下的街区方向望去。除此之外，他几乎不能挪动身体的任何一个部位了。
“找到了！”“抓住他！抓活的带回去！”数个身强力壮的男子怒吼道，向他冲过来。正当少年死死瞪大眼睛以用目光殊死抵抗的千钧一发之际，摊在胸前的书本却忽然腾空而起，绽放出强烈的白色光芒，几乎使人睁不开眼睛。随之出现在众人感官中的是怒号的风声，从无处降临，骤然而起，一瞬间飞沙走石。接下来是令人无法相信自己眼睛的一幕。他们身边忽然降下赤色的火光，起初像雨滴径直落下，渐渐裹挟在风中形成莫能抵御之势，环绕在他们身边旋转，快到肉眼无法看清，如同九天之上的凤凰展翅，明亮灼热的尾羽使空气焚烧。
烈焰发出不断绝的炸裂声，少年仿佛听见了凤凰的鸣唳。那声音高亢而悠长，让他联想到垂山而下的水瀑，数亿年燃烧的烈焰与灰烬，或是某些更为久远更为幽秘、令人望而生畏的历史。
而他则变成浩瀚中的小小一芥尘埃，痛苦在巨大的虚空中流溢，存在自己身上的只剩下一片茫然的明澈。
威胁消失了。永生之书缓缓落回他怀里，带着一行清秀而遒劲的字。
「现在至少保住了性命，总算可以认真起来了。」
少年瞪大了眼睛——这回则是由于吃惊。他缓缓移动自己的四肢，嘴唇嗫嚅着。“嗯……那个，书、先生……？”
「书亦有其名。我名为太宰治。」
少年将这个名字含在舌尖，让它无声地滚了一圈，点点头才继续开口：“要怎么做……才能像太宰先生一样明晰世间之理呢？”
书本这回则是沉默了数十秒的时间。
「时间……吧」
“时间……吗？”
「没错。所经历的为个体构建起一个完整的身份。在漫长的时间里，你所见到的、体悟的、背负的愈多，你便成为愈发完整的自己。」
“原来如此……”
“即使一个人没有丰盈的情感、没有燃烧的激情、没有再能够放声大笑的神气，也可以通过这种方式，让自己充满意义地活下去吗……？”
书似乎是笑了，带着惶然、慈爱与一点点怜悯。
「你似乎搞错了什么。」
「少年啊，你认为生存在世间的人类——有几个不是这样呢？」
「没有人生来就对自己生存的意义了如指掌，不管是权势加身的人还是悲剧缠身的人，所有掌握着意识思考能力的个体统统都为其终极问题而困惑。即所谓的“生存意义”，无一例外。」
「而重要的是，你能否为自己解答这一问题。」
「如果内心困顿彷徨，就走出自己的内心。如果感到痛苦，就把仅自己当做天地间一粒草芥吧。你要将自己放在更广阔的视角去思考。不断经历新的战斗，一次又一次将自己逼上绝境，历经了一切悲喜与苦难之后，孜孜以求的答案自然会浮现心中。」
风起，云涌，卷着沉默压上少年心头。
「现在，是我向你提问的时间了。」
「告诉我，今日获得了新生的你，决定怀抱着怎样的意义而生存？」
少年缓缓从土地上爬坐起来，身上满是血水与泥污。
“我……名为芥川龙之介。”
他嗓音沙哑，向天空宣告。
“从今开始，我将成为一名战士。”
在狂暴的风中，书页剧烈地翻动起来，一页一页哗啦啦啦，仿佛满意地大笑。
「很好。龙之介啊，从今开始你将为了解答世间所有的答案而不断探索，背负所有人的苦难，承担所有的荣光。你将跋山涉水，披荆斩棘，让无数次绝望的痛苦划破你的皮肤，无数次望着鲜血发问，所追求的答案究竟在何方。
然而最丰沛最绚丽多彩的感情将充斥你空无一物的心，至恶与至善会像其他所有人类的传奇故事一样萦绕在你周身。相信自己存在的、战斗的价值，永远不必被困惑与质疑压弯了身躯。这就是我赋予你的「生存的意义」。」
像是在为他授勋一般，明晰世间一切智慧之书这样说道。
伴随着最后的文字溶解在书页间，呼啸的风声也渐渐减弱，直到彻底平静。四周静谧得能听见尘埃飞舞。少年从泥污中起身，鼻腔仿佛又回到真实情景，一丝鲜血与伤口的气息，不知道是来自同伴还是他自己。还有温柔的、烧灼一切的灰烬气味。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发出了野兽一般破碎的悲鸣。
这，就是向某处虚空宣告的鸣礼，作为战士而重生的芥川龙之介发出的第一声啼哭。
End.
这就是最终了！
少年龙之介与永生之书的故事总算是写出来了，感觉已经可以安心走了...一直很想写如果太宰真的给了芥一个更为丰满的生存意义会怎样，他会不会抱着和现在一样的激情向着不同的方向往前冲呢？
真的好心疼芥啊，爱他爱到想给他一个在我的价值观里是最好的、最义无反顾的、最壮烈的前程，这就是我的爱的方式。也算是给自己的人生理想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