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见欢】摘星

李渐鸿/段岭,斜线无意义

有活在台词里的四叔

本相见欢坑底女孩就算病了请假了赶不上末班车了,也绝对要给爹爹产粮!

  


 

段岭犹记得那年七夕的星辰美不胜收,如横天夜幕上缀珠玑。夜凉如水,风吹过院里的桃树叶簌簌轻响,化成一支流淌的安魂小调。

他趴在李渐鸿膝头,望向星空,打了个哈欠。

李渐鸿也跟着打个哈欠,甚是和谐慵懒。“我儿在想什么?”他捏捏段岭耳垂,问。

段岭抬手一指,脆生生地道出遥想:“天上好像一条河,那些星星像沉在河里的宝石。”

“天河千尺,繁星难摘,”李渐鸿随口说,“想当年,殷商纣王为博美人一笑,斥千金、倾举国之力为苏妲己建造摘星楼,还没触及星辰之高,却先落得国破人亡。”

段岭没太听懂故事,倒是瞪大眼睛:“真有办法把星星摘下来吗?”

“别人,不行。”李渐鸿眨眨眼,“要你爹为你,却是小菜一碟。”

段岭闻言,仍有点半信半疑,却立刻手脚并用挣起来:“为什么?爹,你能爬上天吗?”

李渐鸿伸出一指,神秘地搭在唇边,示意不可多言,随即起身钻进后院去。不多时,段岭见他搬了梯子过来,搭在屋檐上。

段岭望望月色下反光的青灰瓦片,又望望梯子边叉着腰的人:“爹,你不是说你几下就能翻上房顶吗?”

李渐鸿一副胸有成竹:“那是自然,”

话音未落,便在儿子眼前一个原地飞身,一步踏向院墙借力,眼皮上下一动的工夫,他那潇洒的身形便已稳稳落在了房檐边上,蹲低了身子探出头来,好让段岭清清楚楚地瞧见。

“梯子另当别用。却说,爹厉害不?”李渐鸿既已打定主意露这一手,就决计不会令儿子失望,于是只优哉游哉地看着他,笑吟吟等着反应。

下方段岭果然将脑袋点得像小鸡啄米。那是他第一次对生父的武功得见一窥,虽说还只是单纯的惊羡。

李渐鸿站起身来,身形敏捷而挺拔,残月为他勾勒出一轮水银般的光晕,无比潇洒,近乎非人。他的身影飞速消失在屋檐另一端,段岭头一回恨不能再长高些,踮起脚尖,侧耳细听,只听得窸窣的瓦檐响动从另一端隐隐传来,渐行渐弱。

段岭心想,爹不会真的飞上银河去了吧?抻长脖子仰望天际,却未见满天星辰璀璨中现出似李渐鸿的身形。他摘到星星了吗?

院中一时静谧无声。

“爹,你还在吗?”段岭有些急切,轻声唤道。

李渐鸿的声音从头顶飘来。

“哎,我儿。”他话音间似有笑意,却故意作出一副焦急语气,“爹遇上点困难,可怎么办?”

段岭大惊:“怎么了?”

“这上边星星太多,都在爹的手边打转,看得爹眼花缭乱,”李渐鸿道,“也不知我儿想要哪颗?”

段岭愣了好久好久,终于发出“哇”一声惊叹的大叫。

自家房顶对段岭来说已经像是一座小山般高耸,在他眼中,飞身来到房檐之上,真的就等同摘到星辰的第一步。

繁星从来遥不可及,万千星星点点环绕周身,该是怎样的场面?即使是他最瑰丽的想象也完全不得要领,想要亲眼见一见那梦幻景象,却奈何没有练就飞檐走壁的本事,只得在院子里热锅蚂蚁似的团团转。

段岭仰着头,不甘心又倾慕地问:“爹,你真的离星星那么近吗?”

李渐鸿却好像看穿了他内心所想:“我儿,想看就自己爬上来!”

段岭答:“我不会飞!”

李渐鸿道:“用梯子!”

段岭细声道:“梯子太高了……”

“你先爬,等快到了爹接你一把。”

段岭仍在犹豫,李渐鸿的声音从他目光不可及的地方遥遥传来:“唉,也不知你是喜欢又大又圆的这颗,还是拖的尾巴最长的这颗呢。哦,这儿还有颗翠青色的。”

段岭一咬牙:“我就上来了,你等会一定接住我!”

他开始颤悠悠地往上爬。不怪他胆小,实在是这梯子每格相隔甚远,是给大人上屋檐做打扫或修补用的,与段岭共处过的唯二两个大人却个个武艺高超,谁也用不上。段岭的生活杂事全由人代劳了,自然不需去冒险爬梯子。

所幸对于头顶美景的渴望战胜了胆怯,段岭心里怦怦乱跳,好歹是爬上来了。李渐鸿宽厚的一掌拉他上来,父子俩坐在屋檐之上,上京城四周再无任何遮挡。

一时极目远眺,夜幕悠远。二人如乘一芥轻舟,径直沐浴在万千浩瀚星辰之下,航行于迢迢河汉之中,无边无垠,洒脱地横渡人间。

然而段岭忽然反应过来,这景象和他想象中相距甚远。他怔怔地以眼神向李渐鸿寻求答案,却在对方笑吟吟的注视下立时明白了。

“爹,你骗我!”段岭委屈地叫起来。

也是,哪有什么在身边盘旋的星星,不过是李渐鸿编出来哄他自己爬上来罢了。

李渐鸿连搂带哄,将他在青灰屋檐上安置好。“我儿息怒,星空在头顶不亦极美?况且也不光是逗你——你看,那片黑暗处的星光。”

段岭瘪着嘴,沿他手指方向俯视,见一条巷子外的一处荒废院落里,闪动着翠青色的光芒,星星点点,随风飘忽,甚是微弱,却皎然灵动可爱。

“那是什么,是落在人间的星辰吗?”

李渐鸿给他解释,说那是萤火虫,只能在草木繁茂而无人搅扰的地方安居,又随口念了句“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

“天阶夜色凉如水,坐看牛郎织女星,”段岭接道,“我听过这诗。”

李渐鸿问:“学堂教了这个?”

段岭不好意思道:“以前在书店买的。”

李渐鸿笑了笑。“我儿可知道这诗说的什么?”

“就是说,这个人在宫殿里很孤独,七夕没人陪着,什么也做不成。”段岭思索道,语气却是轻松的,心想自己是要比这人幸运多了。

“今晚念起这首诗,倒让我想起一个人。”李渐鸿翘着腿躺在屋檐上,双手交叠在脑后,微微拉长了话音,听起来像一声轻叹。

段岭学着他的模样,双手护着脑袋,紧挨他躺下:“谁?”

“爹有个弟弟,排行算你四叔,这会儿多半正闲待着,身边一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李渐鸿说,“家里的男丁就剩我俩,却也有相当年月没见了。”

“他成家了吗?有儿子吗?”段岭问。

这是他和李渐鸿一起度过的第一个七夕,关于父亲尚在远方的亲人,他还未曾有过耳闻。

“就算有,大概也不会减掉多少寂寞,”李渐鸿牵牵嘴角,“这一点上,我比他幸福多了,我身边还有你,他……唔,在我走的时候,身边连个朋友都没有。爹以前从淮阴结识了有意思的朋友,带回去介绍给他,却一块吃了软钉子。他脾气有点难琢磨,跟旁人总有点阴阳怪气的。”

段岭替他排忧解难:“那等你下回回家见他时,把我也带上。”

“怎么,你回去照顾他?”李渐鸿笑问。

“七夕之夜都要一个人过,看着月亮和满天繁星,多难过呀。”段岭富于共情,忽然灵机一动,“要不请他来和我们一起看星星吧。”

李渐鸿一愣,哈哈大笑起来:“你若是真这么提了,只怕他上房上得比你还快。可惜,现在他出不来。”

“为什么?”这个字眼使段岭有些疑惑,“他被困住了吗?”

李渐鸿沉吟片刻,难得没有能立刻回答,似在思考。

“也算是无法脱身,但更多的,却是自己选择的命运,即使遇到再大的阻挠也得扛下去。”他察觉到段岭不解的视线,又道,“你四叔是这样,爹也是这样。有些事没有退路,只有应不应该去做——有时即使刀山火海,明知必死,也要赴身。”

彼时尚懵懂的段岭投来略带迷茫而又崇敬的目光,世事人生之理匆匆一瞥,李渐鸿却不想话题变沉重,将他搂紧了些,道:“爹身边就剩两个亲人了,一个是你,一个就是他。传说七夕之夜将有乌鹊搭桥,使远方思念之人跨越迢迢河汉得以相见,我确实盼着能看看他。”

“然而,最幸福的还是心尖之人就在身边,”李渐鸿说着,伸出一臂枕在段岭脑后,给他垫着,“转头就能见他眉眼弯弯,无忧无虑,不必仰仗什么神迹。”

“我也这么觉得。爹,星星我就这么远远看着也好,不用你真去摘下来,我已经够幸福了。”段岭懒洋洋地侧躺着,掰父亲的手指头玩。

父子俩安静躺了一会儿,沐浴在一袭五光十色的星河锦缎里。段岭举起李渐鸿的手,捏着手指头,一个一个地数天上的星星。后者轻吻他额头:“我儿想谁了吗?”

“想我娘。”段岭老实回答,“还有,想郎俊侠什么时候回来……”

最后几个字几乎没了声,李渐鸿也不说话,只低下头,酸溜溜地睨着段岭,像是要等儿子自觉地来哄。

段岭机灵古怪地领会了这个眼神,嘿嘿笑着,往他怀里使劲钻了钻。

“小泥鳅似的。”李渐鸿轻掐他后颈,笑骂道,“我看我是真得把天上的星星给你摘下来,才能在你心里赶上那郎俊侠一点点。”

他忽然直挺挺地坐起来。“要不,现在就带你摘去吧?”

“啊?”这下轮到段岭蒙了。话尚不知从何问起,整个人已经被李渐鸿一圈,打横抱起来腾空一跃,吓得他大叫起来。

下落时风在耳边掠过,时间仿佛一瞬间放缓了足迹。在那一瞬间他几乎就要期待,李渐鸿是真的神仙下凡,或者他的鞋履踏上了真正的鹊桥,而自己将被父亲抱着,一路蜻蜓点水般地跃上天际去,也化作万千星辰中的一颗。

他闭上眼睛,李渐鸿却稳稳踏上地面,荡起一圈微尘,接着又是几步矫健飞身,踏着清凉夜色,二人便来到方才那座荒院内。

近看才发觉,院中引小桥流水,蝉鸣虫窸,无人修剪的植物枝叶足有半人高,变成了自然的乐园,萤火虫就在草叶与人鼻尖之间飘荡穿梭。

或许星辰落入凡间也不会更加梦幻了。段岭正四下感叹,李渐鸿三两下脱了上衣,折成布包形状,留有小口,权当临时的网笼送给他玩。段岭窜了出去。
 

夜凉如水,包容了他年幼的激情,笼罩他欢快的惊叫。那夜他也忘了自己是跳进了河里还是跑出了满身大汗,夜半往家走时被李渐鸿夹在肩上,浑身湿淋淋地滴水,怀里抱着父亲衣服折成的笼子,里面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抓回来的两只萤火虫。

他还记得他最后在自家院里、那颗日渐茁壮的桃树下放生了它们,小心翼翼地掀开衣服,看着两颗微光自幽暗处生出,渐渐浮起,如人世间两点红尘浮光掠影。

他满怀期待地盯着,说不清为什么,眼一眨不眨,一直到它们最后飞上天边,化作了万千星辰中的小小两颗。


 
李渐鸿一直在旁边陪着他。后来段岭很多事都记不清了,只是永远还记得那时父亲身后披着星光璀璨,半叹半笑着说,我辈纵然需负世间百般磨难,却唯愿我儿此生安乐无虞。






END.




今天吃到好多粮太幸福了…祝大家七夕快乐!
请!赏我个评论谢谢!

评论 ( 8 )
热度 ( 150 )
  1. 共5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祖国花朵风吹雨打 | Powered by LOF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