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心补全青玄在人间的故事
++节奏慢,没有核心情节
++本文的第一生产力:理性吹爆青玄小可爱,嗯
重发,因为到处找敏感词的缘故,调下格式做了一点校对,内容是一样的啦
等到步出病房不见床上人,小叶子又变回一个沉得住气的小大人,率领着一群同伴往庙的方向出发了。师青玄的屋子里只留下几个更加年幼的孩子围着他,“风哥”“风哥”巴巴地叫,叫的他心里那点年长者的架子像久旱逢霖的花骨朵一样又开始膨胀,竟然有一种“稚子绕床”的春风得意,说话间再次变得轻快无畏起来,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小朋友们逗闷子。
“你们风哥真的睡了整整三天吗?怎么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哎呀,睡着的人怎么可能有感觉啦!”小孩子们见他们沉睡已久的大哥哥还如往日活分都高兴坏了,便一拥而上,“不过一开始你昏迷的时候还喊来着,什么‘等等我’‘不行啊’‘对不起’之类的,后来就直勾勾地盯着屋顶,特别魔怔,把大家都急死了。火眼儿大哥还吓得脸色苍白,一直说是不是该请个做法事的高人来渡你…...风哥,什么叫渡啊?”
师青玄想了想,“就是大家觉得我在弥留之际极其虚弱,被邪祟上身,撑不过去了,要通过举办某种仪式让我的魂魄安息……”
一个小男孩立刻举一反三:“是像庙会的社火一样吗?”
“呃…...也许?我倒是没经历过这边的习俗……”
他脑子里可供参考的社火都是博古镇阴寒森森的那种,血淋淋的场面光是想想就胆寒,当作引邪上身的例子还差不多,只好试着想象下:“是那种,在一年末尾举行的华灯祭典,舞蹈者横刀立马斩除邪祟,用来祈求一家老少安康,孤魂回归故里的?”
“是啦!那你不要怕,等到除夕那天街上有驱傩仪式,到时候戴面具的高人就会烧光眼前一切艰难险阻,‘咻咻咻’利落地把妖魔鬼怪都赶走来渡你的!”
师青玄哈哈大笑:“那我可要等着这个不要钱的大便宜了。不过……你们说实话,我在昏迷期间真有那么疯吗?”
“可不是嘛!”小孩子们七嘴八舌地抖落,“医师刚给麻药的时候,你还浑身发抖,没完没了地掉眼泪,压着嗓子小声哭,还把嘴唇咬破了。你看,现在还是红的吧?”
他舔舔唇,果然感觉到死皮和一股淡淡的陈年铁锈味。
其实还真有点难以想象,自己浑身颤抖地不住地哭会是怎样的场面。风师青玄精神错乱?那大概可以列入天庭奇闻榜前五了。
不过看来是真的挺吓人的。平时除了有点装疯卖傻之外和和气气的一个人,突然像怪力乱神附身一样全无意识。怪不得小叶子一副灵魂出窍的模样,想来真是难为那一颗年幼的热心,非要守在半死的人身边候着,恐怕着实被那副疯癫的死相吓着了。
所以才守着他患得患失吗,这孩子。
……可若非重若千斤,又怎会如履薄冰?
师青玄自认下凡以来面对千钧人情一概万千花丛过,他唯恐自己难担重负,付不出回报,便不敢轻易接下,因而从没奢望被谁如此珍重地放在心口。
经由此般,不由得心中一热。
“我没事,晕倒的时候做了个噩梦,谁都难免嘛。你们也会偶尔梦见暴风骤雨或者发现糖果和零用钱被妖怪偷吃掉了对不对?”他大咧咧一笑,将引起孩子们忧虑的话题一笔带过。“说起来,你们看到铜镚儿没?”
“他?他精神着呢。”一个小女孩撇撇嘴,“有人给他打了一辆有轮子的推车,坐上去就可以从后面推着四处走。他腿脚不利索,非要我们挨个推着他到庙那边去……”
“他都强壮到能去搬砖铲土了吗?”师青玄十分惊讶。
“没有,那些大人们最近可奇怪了,总凑到一起叽叽喳喳,不知道憋着什么……”
师青玄心想,是筹划着重建庙堂的事吗。他现在也不疼不病,久卧病榻有点过意不去,便问:“推车还有吗?或者能不能麻烦你们找副拐杖来?我也想去看看庙里修得怎么样了,说不定还能帮上点忙。”
几个孩子竟露出一点为难神色,面面相觑,弱弱地劝道:“风哥……你就别去了吧。”
“是啊,你脚踝还没好,走路很费事的……”
师青玄很奇怪:“怎么,你们拦我做什么?”
“那个吧……其实是叶子哥哥说的……”小孩子压低了声音,偷偷告密,“他走之前嘱咐我们,不许放你下床。”
“管得挺严啊,”师青玄作为一介实质上的伤残人士有些哭笑不得,心说可真是够为他操心的。
不过想关住他还是嫩了点。不知是不是师青玄过往逗人逗习惯了,此时竟无端生出点顽劣的逆反心理,就想故意对着干,心态类似于小猫呲个牙挠一爪子或者人调戏一下,暗搓搓期待对方会作何反应,即使只是对一个少年。师青玄道:“我要是非要出门他能奈我何?”
谁知孩子们不但不拦着,反而惊讶极了。
“呃,叶子哥哥说如果你死活非要出门……就把门外那副竹拐杖给你带上,好像是他自己打的……”
小孩子们彼此看看,年幼的小脑瓜里尚且没法理解其中秘而不宣的默契,不明就里但又狐疑地嘟囔:“原来叶子哥哥整天游手好闲的,从没见他对谁这么上心哎,像变了个人似的。”
有孩子故作见多识广,清清嗓子,指点江山道:“长大了嘛。我听街角那个卖壮阳散的大叔说,等你有了喜欢的人,心灵和身体都会变得成熟起来,到时候就能明白想要对一个人好是种什么冲动了。”
有孩子眨巴着大眼睛总结:“总之叶子哥哥真的是对你很好哦!”
师青玄:“.…..”
好是好,就是这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总而言之,他冠冕堂皇地赦免了小朋友们的通敌告密罪,并且颇有担当地顶着违令私出的罪状,拄上据说是少年特制的竹节拐杖,一瘸一拐连蹦带跳地出了门。那竹杖大概是依着他身长量的,且所有接触皮肤的地方都磨掉了倒刺,拄起来没有半点不舒服,制作者之用心可见一斑。
师青玄临上街时忽然想到,脚踝骨碎裂好像也不容得闹着玩。凡人云伤筋动骨一百天,别人听说了这伤,再看到他跛着脚过来,恐怕一万个傻笑也阻止不了他被怒气冲冲的同伴塞回床上去。再者,他也不愿别人为他担惊受怕。
于是在询问外加软磨硬泡过后,他从物资并不宽裕的医师手中接过几根短粗的弧形薄木片,左右端详半天,缠上绳子打死结绑住了左脚腕,权当固定了。
尽管他的处理手艺在本人看来十分优异,可换任何一个旁人看来,他对自己脚踝所做的充其量是套进了一圈捆着歪七扭八的长条木头的绳圈而已,不但不能阻止脚踝用力时的错位,而且十分有碍观瞻。大老远看上去,简直像一根成精的篱笆。
半个时辰之后,庙里一干少年在做工间歇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副令人哑然的景象。小叶子听到街上动静,扛着比他个头短不了多少的铲子下石阶来,正好和混在行人中跌跌撞撞的篱笆精打了个照面。
“.…..”
后者笑眯眯地站定,挥手:“你好啊!”
这个篱笆精成精时显然法力不足,化人形只化了一半,绑着的左腿还生着参差的小枝条,怎么看怎么诡异。走路也晃晃悠悠,连一个扶着的都没有,显然那些能照顾的小孩都被精怪本人顾左右而言他地支开了。
小叶子一挑眉,稳如泰山地原地抱起胸,颇有耐心地等人晃到面前,眼神无言地表露:你怎么闲不住呢?
师青玄十分坦然道:“哈,竹杖在身,我可是健步轻胜马,”又一展宽袖,做出一个举到丹田的抱拳礼,“多谢好汉赠杖!”
像在看智力障碍一样,小叶子白了他一眼。
师青玄自认把少年的心思捉摸了个十之七八,知道这事算是过去了,这孩子就是冷脸装装样子,指不定偷偷又念想着他什么。于是愈发有恃无恐,只嘿嘿地笑。
两人立于原先正院门槛处抬头向石阶上望,只收进满眼空旷的冬日天空。先前的庙堂虽说残砖破瓦又年久失色,好歹远远的一个古朴的浅金架子伫立在那儿也是处风景。而且对于风餐露宿者而言,更意味着脑袋顶一片避风遮雨的家,只要在,自然令人安心。
三天前那把火来势汹汹,别说房顶的琉璃旧瓦,就连房梁立柱都烧得再也看不出形状,难得的几棵树也烧断了,糊成焦黑枯槁一大片,断壁残垣似的堆着。
挺立的家园转眼间坍塌成一堆黑炭,师青玄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唉,真是……”他忍不住低声念了一句。
“很快。”小叶子却低低出声道,似是安慰,“有能工巧匠帮忙,不出正月就能建起足够住的地方。”
正月啊……
掐指一算,再过两天就该腊八,新春夜自然也近在咫尺了。怪不得方才孩子们还说起除夕,他又见街上不少户门框已经贴了金花红纸联,还有吊着红艳艳的辣椒串的窗台,偶尔从坛子里飘摇出一阵丰裕的年结香味。
如果不是这会儿提起,师青玄几乎要忘了冬天临近就要过年这回事。以往在仙京,一入腊月他这株抢手仙葩便一头扎进紧锣密鼓的宴会聚会,除夕当晚再聚齐府中上下吃顿热气腾腾的年夜饭,有时候还要攀在师无渡肩上烂泥似的又闹又笑一阵,再醉醺醺地拉着他不情不愿的朋友出门放烟花焰火观漫天绚烂,这冬天才叫闹闹腾腾地度过去。
他清楚地记得,有一年他买了一注焰火却没交给司掌年节庆典的神官去放,而是偷偷藏在袖子里留了下来,等到除夕那天后半夜,守岁的已然各自回府睡去,他拉着他最好的朋友静悄悄地溜进风景绝佳的一处池亭水阁,蹲在石舫露台处就着碧水盈天偷偷点燃了焰火。
本意是享受隐秘的良辰美景,结果因为放烟花的一丁点经验全部来自于坊间传阅,着实太过浅显,他好不容易点燃引信,后撤时广袖却碍事碰翻了炮筒,要不是平白受无妄之灾的贺玄反应够快一把把他摁倒,两人恐怕当时就炸成了两朵天边五彩缤纷的烟花。
师青玄记得他当时扑腾着扒开友人的衣料爬起来,惊魂未定地抹抹差点毁容的脸,愤然发誓,今后定要多下界去点焰火增长见识。然后扭头一见身边人的脸色,又没忍住抚掌大笑起来。
现在想来,真是万分甜美的回忆。遥想这一年仙京的焰火大概还是照常热闹,奈何物是人非了。
也不知他两个最亲的人一个在阴间一个在鬼府,这年过得好不好。
不管怎么说,今年除夕他和庙里的新同伴恐怕是没办法舒坦了,要是正月结束之前新的住处能盖起来固然好,趁着年关末尾也能品一品团圆的年味,不致感觉虚度了时光,师青玄苦中作乐地想。
他越过肩膀看到少年身后背着的铲子,不知为何一瞬间觉得那铁铲有些眼熟。可眨眨眼再看,分明就是毫不起眼甚至生锈相当严重的寻常铁器具,哪里有半分那柄土木神器的模样。
他呼吸微微一滞,随即忍不住暗骂自己宛如一只惊弓之鸟。不过铲子而已,天下相似的多了去了。
明明已经心里落定不会再害怕,可看到相似的东西进而念起许久未见的人,总归是有点难以平心静气。
师青玄转而问:“大家都在上面帮忙吗?”
小叶子点点头,看出他准备拾级而上,犹豫了一下,手都伸出来了,还是没有去扶。
师青玄瞄见这个小动作,感觉心口都快开花了。他一步步走上台阶,忽然一拐杖戳空,眼见着就要迎面摔个狗啃泥,千钧一发之际被小叶子一把撑住肩膀支起来,人立刻就稳稳立住了。
“柔若无骨”的风师大人顺势将身子一半重量倚在少年身上,露出一个无瑕的甜笑:“你真好。”他有意提起那条特制的拐杖轻轻点了点地。
师青玄的脸皮大概能够自由伸缩,该撒娇的时候当仁不让,却又恰到好处地让人心里领会用意,因为那略显孩子气的笑容实在难以招架,大概连冬天的石头都能如沐春风。
小叶子屏着呼吸瞪他。
师青玄视若无睹,心里却偷笑不止,一边继续向上,一边嘴贱又去逗他:“特封你为本风师的朋友,嗯,我想想……你可以排到我第三好的朋友,怎么样?”
试想人世情理,如果一对普通人新结识彼此,其中一人喜气洋洋地称兄道友,对方给面子接过却发现直接给扣了一顶“第三好”的帽子,此时哪怕知晓对方与那第一第二名的因缘是如何之惊心动魄感天动地,恐怕也会愤然拂袖离去吧。
听了这副鬼话的少年脚步一顿,微一咋舌,仿佛还在舌尖玩味那个“第三”。过了好一会儿却丝毫没有深究的意思,只话锋一转,毫不买账地嫌弃道:“你有几个朋友?”
师青玄嘿了一声:“小瞧我是不是。我的朋友遍布大江南北,数可数不过来。不过我真心实意喜欢的,哈哈,你能排到红榜第三。怎么样,知足吧!”他一高兴,右手腕又开始习惯性摇扇子状,白白往脸上扇了几缕冷风。
“.…..”好像平白受了大恩惠的少年真想撂挑子不干了,把他癫痫的手腕拨下去,道,“你知道通常人们说朋友的意思,就是你真心实意喜欢的人吗?”
师青玄一脸莫名。他挠了挠胡乱披散的长发,可惜数天没洗的头发拒绝再被梳通,咔嚓咔嚓结了一团,使得他有点焦虑了。“那个,不是啊,我听说是那个……一起喝喝小酒赴个宴的,就叫朋友啊……?”
此情此景,也不知是该呵斥他太过不谙世事,还是哀叹其百年运命竟无一知心人。
小叶子端详那双无辜的琉璃眼半晌,叹口气:“真怕你了。”
随后他把依然不屈不挠地在脑袋上作乱的手扣住按回身侧,给身旁之人粗鲁地一拢衣袍,认命地半搀着他继续往上走。
走出几步,伴着寒冬风鸣忽听得耳畔飘来一声轻叹,一个几近不可闻的“谢谢你”拂在他颈侧。
话音如一枚白羽,随风消散在空中,他却走不动了。
转头看师青玄,后者正微微垂着头,唇边轻轻勾起一个弧度冲他笑,这次的笑容淡如泉底清水,不带一点杂质,也没有这几天强打精神成习惯的嬉皮笑脸,几乎是从他心口自然而然涌上的,却自有一种难忘的悠远回味。
——如果可以想象一个场景的话,大概是会在某些孤独而惬意的夜晚浅眠难继时,无端自幽暗深重处涌出,如村舍水田之上一轮月色,叫人忍不住细细琢磨品味的。
这个少年长到十三四岁身量不小,个头已经差不多有了成年人的形,师青玄只是拟了个借口倚着他,下巴虚虚地靠在他肩膀上,使得两人之间隔了个只要稍微低下头就能咬到耳朵的距离。
以师青玄神经大条的程度,尚且意识不到自己说话时夹带的低哑气音会一丝不漏地敲击在对方耳膜里,激起喧腾如潮水般鼓动。
他只见小叶子浑身一僵,手脚不利落地差点摔下他去和寒冬腊月里的石台阶再一次亲密接触,以为少年冻僵了,赶紧掀开袍子把他裹紧了些:“你怎么了,冷吗?……还是听到我谢你不习惯啊?”
小叶子一个劲儿瞪他。
“你……我……”支吾半天也没说出完整句子,他最后摆摆手,一副凶巴巴语气道:“下回不要这样跟别人说话。”
“啊?”
“你贴这么近讲话,太腻歪了,别人会吓到。我还好,庙里的其他人不喜欢和别人这么亲密交谈的,隔开一点距离。”他严肃而一本正经地说。
“哦……我只是道个谢,以后不会有这种机会了。”师青玄挠挠头。
小叶子看他一眼,道:“想感谢我,不如换点别的吧。”
师青玄问:“换什么?”
二人这般走走停停都已经挪到小叶子做工的地方了。他就在原先的院落外围铲铲灰堆和砂土,并不需走多远。
小叶子把铲子往黑炭堆里一插,道:“做你第三好的朋友,有什么特权没有?”
师青玄十分尴尬。他自己穷的叮当响不说,连给人当老妈子恐怕都要被嫌弃四体不勤。只好窘迫道:“呃……等我有钱了,请你吃顿好的?”
少年用眼神明了地表达:吃的而已鬼才在乎。
然后他踢开一颗小石子,不动如山地背起双手,可眼神竟游移起来。
道:“那……我要做第一好的。”
tbc.
原来的啰嗦删掉了
当然没有傻到吃自己的醋这种情节